150 初端-《春闺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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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薛家的家宴上,薛镇扬很高兴,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他头一回喝的酩酊大醉,拉着宋弈道:“九歌,不瞒你说,两年前我一心想保住夏阁老,不求别的,只求能在他致仕前,我谋得一凤阳巡抚的位置,离京城远远的,实实在在的做几年的官”他吐了口气,又捧了杯子,盯着宋弈道,“可我没有想到,短短两年时间,我竟然连升了两级。”
宋弈笑眯眯的扶着薛镇扬:“这是您这么多年的辛苦积累,应该得的”
“不,不。”薛镇扬又喝了满杯,摆着手道,“我今天在从西苑回来的路上,仔细回想了这两年的事情,自保住夏阁老的首辅之位,祭台出事我遭了牢狱之灾到今日的大闹西苑这一切,和我辛苦没有关系,都是一个人的功劳”
宋弈扬眉,薛镇扬已经哈哈笑道:“都是因为幼清啊,要不是今天的事情,我还没有细想过,如今想一想可真是如此,我每一次调任升迁都是因为幼清那丫头那丫头就是我的福音。”
宋弈没有想到,当初夏阁老抛了一贯的坚持,竟拿银两支持圣上修建祭台的法子也是出自幼清,那个小丫头,可真是什么事儿都敢想
“这事儿我从未和子修说过,今日我一定要写信告诉子修,他生了一个聪明的女儿,他一定会高兴骄傲的。”薛镇扬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方氏忙过来扶着他,笑着道,“老爷,您罪了,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薛镇扬也知道自己醉了,说了这么多话也够了,再说下去恐怕就会失态,他点着头由方氏扶着跌跌撞撞的回了智袖院。
“妾身打水给您擦洗。”方氏心头很高兴,本以为薛镇扬的仕途已经倒头了,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他又上了一阶,要知道,寻常这一阶想要上去有多难,还不知道要熬上多少年,可薛镇扬短短两年自五品升至三品,在满朝都是凤毛麟角的。
“明莲。”薛镇扬醉眼朦胧的拉着方氏的手,拍了拍床沿,“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薛镇扬很少会主动说有什么话和她说,她很高兴的在床边坐下来,望着薛镇扬:“老爷要和妾身说什么,您尽管说,妾身听着呢。”
“明莲,我记得你有一回你我吵架,你问我当初娶你,是不是因为子修的面子,还问我后悔不后悔。”薛镇扬望着方氏,方氏心头一怔,不敢说话,薛镇扬就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老爷。”方氏拿帕子擦着眼角,又哭又笑着道,“都这么把年纪了,您说这些做什么。”心里却像是涂了蜜似的甜蜜不已。
薛镇扬摇着头,道:“我今儿是真的高兴,你让我把话说完,等明儿酒醒了,你再想听,我也不会说了。”
方氏望着薛镇扬不再说话。
“对子修,我心里有愧,当年他连着出事,我却没有能帮到他,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薛镇扬懊恼的道,“我甚至逃避的想着,若我能自保住,将她女儿养大成人,也是对他的一种帮助,可是不管我怎么想,我心里对子修,对你的愧疚从来没有减少,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熬了这么多年还不过是区区五品,莫说救子修,便是在圣上面前提一提舞弊案的胆色都没有明莲,我对不起你”
方氏没有想到薛镇扬会和她说这件事,她摇着头打断薛镇扬的话:“老爷,您别说了。舞弊案的事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您当时若一味救兄长,只会将您自己也连累进去,您不参与是对的,我没有怪过您,兄长更没有怪过您。”她说着一顿,又道,“至于福建倭寇作乱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们来不及反应,兄长就已经被押去延绥,上面有人压着谁敢去触这个霉头老爷,您为我们方家做的已经够多了,您不但不欠我们的,我们还要感谢您,自心底里感谢您。”
薛镇扬叹了口气,笑望着方氏,道:“以前我也曾这么想过,我不欠你们方家的,可是现在却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他抱了方氏在怀里,笑着道,“正如我方才和九歌所言,没有幼清那丫头,我很可能现在已经外放甚至致仕了。”
薛镇扬能看重幼清,方氏当然非常高兴,她笑着道:“幼清再有本事,可她毕竟是姑娘家,若非老爷您不忌世俗的相信她,她又怎么会有这样那样的机会呢,所以说,老爷不必谢幼清那丫头,您官位升了,她也高兴不是吗。”
薛镇扬哈哈笑了起来,笑声肆意畅快。
外头花厅里,薛思琪拿胳膊肘拐了拐幼清,笑着道:“听到了没有,如今您在家里可比所有人的地位都要高,往后若是父亲再训斥我,你可得替我挡着。”
“你好好的不闹腾,姑父怎么会无端端的训斥你,再说了,你都是要说亲事的人了,姑父就更加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你了。”幼清说着,隔着屏风指了指外头,道,“你看到廖大人了没有”
薛思琪脸一红,皱眉道:“看到了,怎么了”她今天丢脸丢大了,当着廖杰的面她抱着豪哥再把尿,这哪是一个待嫁的闺阁小姐做的事情,实在太没有形象了。
幼清失笑,低声在薛思琪耳边道:“没怎么,就是觉得廖大人不错而已。”
“你什么意思,拿我寻开心呢。”薛思琪不依,挠着幼清痒痒,幼清躲在薛思琴身边,喊着道,“大姐,二姐欺负我。”
谁知道,不等薛思琴说话,对面的薛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呵斥道:“琪儿,你不知道你表妹身体不好,也没个顾忌,像个什么样子”她声音一落,桌子上坐着的人都停了下来,赵芫夹着菜塞在嘴巴里瞪大了眼睛,薛思琪歪在幼清身上望着薛老太太
像是不认识薛老太太一样,望着她
连幼清自己都愣了愣,这还是薛老太太头一回说出这种仿佛是护着她的话她可是还记得把薛镇弘送去衙门那天,薛老太太说的话多难听。
“看着我作甚。”薛老太太皱眉,望着幼清吩咐道,“你也是的,都成亲了也没个样子,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们薛家教女无方”她这话虽看着是训斥,但是语气却是少有的温和重点是,她说薛家教女无方,她可是从来没有把幼清当做薛家的人看待的。
“哦。”幼清站了起来,朝薛老太太回道,“我知道了”朝薛思琪瞪了一眼。
薛思琪捂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直朝对面的赵芫挤眼睛,薛思琴也非常的高兴,虽然薛老太太喜欢不喜欢幼清,承认不承认幼清,对于她们来说并没有多么的重要,可是现在看到她幼清的态度大改观,还是忍不住心里高兴。
“扶我回去吧,我也乏了。”薛老太太有些不自在的站起来,凝眉望着几个小辈,“别太闹腾,叫人看笑话”她说完,薛思琴几个人都站起来应是,薛老太太又对薛思画道,“你也和姐姐们说说话吧,难得一次,晚点歇着也无妨”
薛思画垂着头应是。
薛老太太由陶妈妈扶着出了花厅。
“你听到了没有。”等薛老太太一走,薛思琪就忍不住压着声音道,“祖母还从来没有这样和幼清说过话呢。更何况,因为三叔的事情,她前段时间还生幼清的气,现在是非但不生气,还护着她,真是太神奇了。”
“心里知道就成了,你少说两句。”薛思琴轻声喝斥,抢了薛思琪的杯子,“你还敢喝酒,胆子越发大了。”
薛思琪望着薛思琴手里的杯子呵呵的笑。
“他们恐怕还有一会儿才散呢。”赵芫指了指外头,笑着道,“要不要去我那边坐会儿,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大家都去看薛思琴,薛思琴失笑道:“看我做什么,去就去吧。”说着,她和陆妈妈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大家一起往赵芫的院子里去。
幼清让绿珠去和宋弈打了个招呼,便从后门出了花厅,薛思画垂着头和幼清并肩走着,带着艳羡的语气,道:“方表姐,您可真是聪明,我要是能有您的一半就好了。”
“别信谣言,我没那么聪明,不过误打误撞罢了。再说,事情也不是我办成的,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幼清笑看着薛思画,“你也很聪明啊,诗词歌赋上,我们几个加在一起也不及你一半,你不知道我们多佩服你呢。”
“我有什么好佩服的。”薛思画有些失落的道,“我如行尸走肉似的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
幼清心头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着道:“总会越来越好的,再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大刀阔斧惊天动地,还是细水长流温馨舒适,每个人想要的不同,定义也有所不同,我觉得你不用羡慕别人,你已经很好很出色。若是回到前朝女子也考古文诗词,你绝对是京中才女中首屈一指的。”
“怎么我的事被您一说就仿佛不一样了似的。”薛思画脸上明亮了几分,真挚的道,“我整日埋在书里,别人只会取笑我,只有你说这些有用,谢谢你”
幼清朝她笑笑。
“方表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薛思画欲言又止,咬着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才开了这个口似的,幼清点了点头道,“你说,我听着呢。”她话音刚落,薛思琪忽然蹬蹬跑了过来,道,“你来,大嫂有话和你说。”又对着薛思画道,“三妹,你有什么话一会儿再和幼清讲。”就拖着幼清要走。
幼清无奈的看着薛思画,薛思画点着头,和幼清道:“你去吧,我我其实也没什么事,改天再说也无妨”
幼清见她没有不高兴,就点了点头由薛思琪拉走了。
薛思画要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直到最后都没有再开口重提。
“大嫂怎么了。”幼清被拉着去赵芫那边,赵芫的脸在灯笼的光线下被映的红彤彤的,她垂着头低声道,“我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四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
幼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高兴的拉着赵芫道:“你说的是真的”她语无伦次,“那请大夫来看看啊,若是确诊有了,你也能仔细小心一些,多歇着才是。”
“嘘。”赵芫头一回感受难以启齿的感觉,“等过两天再说,现在大张旗鼓的请大夫来,若是不是呢,岂不是要让大家失望了。”
薛思琪就看着幼清,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你要不然把宋大人请来瞧瞧如果不是我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如果确诊了,再告诉爹娘和祖母不就成了,你觉得行不行。”
幼清干干的笑笑,让宋弈来给赵芫号脉,她还真不确定宋弈肯不肯:“那我让采芩去将宋大人请来,问问他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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