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天玑峰在辰极岛正西方,恰巧与摇光相对。 如果在辰极岛评选一座“最不受欢迎峰属”,那么第一名非天玑峰莫属。 这不是因为他们太霸道,或者有别的什么卑劣品质,而单纯是因为…… 铮铮铮—— 铛铛铛—— 咚咚咚—— 琮琮琮—— ……因为,他们实在太吵了。 谢蕴昭坐在她的雪橇形飞行器上,和阿拉斯减抱成一团,互相给对方捂耳朵。 一人一狗,表情都皱成一团。 四面八方都是乐器之声,每一种单独听来都十分美妙,然而若混杂在一处…… 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美妙”了。 天玑峰是一座以玄修为主的峰属,修士们大多将道基寄托于一门技法。近五百年来,由于峰主是乐修,天玑峰上的乐修也就越来越多。 乐修多了,乐器也就多了。而乐修既然以音乐为道基,平时修炼当然就要多抚抚琴、弹弹琵琶、敲敲锣、吹吹唢呐。 曾经有人抗议,说你们天玑峰的各自关在洞府里“哐啷哐啷”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演奏? 天玑峰的修士纷纷表示:修道追求天人合一,当然要让天地都听见我的声音! 人家就问:那你们自己不会被其他人干扰吗? 天玑峰的修士们便矜持而暗藏得意地一笑,优雅地指了指玉衡峰的修士,表示:我们专门请玉衡峰炼器师开发了一款耳塞,带上之后只听得见自己乐器的声音,听不见别人的吵闹。 完美。 天才。 恰到好处。 其他峰属的修士无可奈何,暗中抱怨玉衡峰的修士,说他们多管闲事,这下没有借口让天玑峰的关洞府里折腾了。 玉衡峰的炼器师们觉得自己很无辜:我们也不想的,可是谁让他们给的钱太多了?天晓得那群乐修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有钱。 后来,与天玑峰相邻的天璇、天权二峰,实在受不了魔音穿耳的折磨,又去找玉衡峰的定制了一座“不言屏障”,专门把天玑峰围了个严严实实。 “不言屏障”没有别的作用,就一个:能防止天玑峰的音乐声泄露出来。 天玑峰的修士其实还挺委屈:你们搞什么屏障,不就让天地也听不见我们的音乐声了吗? 其他两峰呵呵一笑:音乐穿堂过,天地心中坐。这是最高境界,你们好好努力哦。 天玑峰的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总算安分了。 从此,辰极岛才又得回了安宁。而其他峰属的修士,轻易也不愿踏入天玑峰;实在要去,也会先去玉衡买好耳塞。 但谢蕴昭事先没打听清楚情况。 所以她现在和阿拉斯减坐在飞行器上,一人一狗面目狰狞。 最后她忍不可忍,直接拆了一件很久不用的下品灵器,撕下上面防水用的九色缎,给自己和阿拉斯减一人做了副耳塞,才勉强让世界安静一些。 “丹霞府的鹤小郎,丹霞府的鹤小郎……这匿名还挺可爱的。” 谢蕴昭操纵着飞行器,按照玉简中给出的地图,飞向天玑峰的山腰。 天玑峰景色秀丽,虽然多有瀑布垂落,但每一条都十足细巧,在翠色中温柔地蜿蜒出一道银练,静静地妆点绵延花木、亭台楼阁。 山腰横伸出一道平台,恰好承接住这样一道瀑布;上午的阳光洒在娟秀的水流上,化为浅浅的彩虹。 悬崖边,有人抚琴。 铮—— 白衣出尘、冠带当风;云气淡淡,有白鹤舞动…… 并一翅膀扇在了抚琴人的后脑勺上。 抚琴人的脸当即砸在古琴面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白鹤收回翅膀,威风凛凛立于一侧,不屑地“叽”了一声。 “……老爹你打得也太狠了,我是在讨你欢心哎……” “叽叽叽叽!” “什么?我弹得太烂?那不废话,我也是第一天弹,随便装个样子……唔呃!” 白衣人的脸再度砸在了琴面上。 谢蕴昭:…… 阿拉斯减:……欧呜。 白鹤淡然收翅,眼神瞥向天空。它动作顿了顿,伸出翅尖指了指谢蕴昭:“叽。” “啊?有客人?一定是我的受托人来救我于水火之中……”白衣人捂着脸坐直了身体,脸上明明白白七根红印。 眼神对上的一刻,他愣了愣,挠头:“咦,怎么是阿昭?” “颜师兄,多日不见。‘鹤小郎’原来就是你啊。” 悬崖上的抚琴人和白鹤,就是负责主持金玉会的颜崇正和他的白鹤老爹。他今天没披那件淡黄披风,抹额仍勒在额头上,衬得他眼眸如山泉清澈。 谢蕴昭落在悬崖平台上,手中抱着阿拉斯减这只小肥狗。她郑重地看向那一人多高的巨大白鹤,恭恭敬敬说:“鹤前辈好。” 白鹤动了动细长的脖颈,挺满意:“叽。” 谢蕴昭又握着阿拉斯减的爪子,给白鹤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说:“阿拉斯减,跟鹤前辈问好。” 阿拉斯减傻乎乎的,也不害怕,响亮地“欧呜”一声。 白鹤用探究的目光瞅了一会儿阿拉斯减,才淡定地点点头,并伸出羽翅尖尖,轻轻碰了碰阿拉斯减的小肉爪子。 很有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 颜崇正没心没肺地哈哈笑:“老爹你很喜欢阿昭的灵兽嘛!我就知道,这几天老爹你一定是倍感寂寞缺少灵兽陪伴才拿我撒气……” 白鹤拿羽翅尖尖怼了一下他的头,将他戳得晃了晃,但是并不用力,只透露出满满的嫌弃气息。 谢蕴昭放下阿拉斯减,掏出玉简,公事公办道:“不管怎么样,这个任务都是我接下的。颜师兄具体有什么要求,就跟我详细说说吧。” 颜崇正连连点头,笑眯眯道:“那就请阿昭先去府中坐坐吧。” 丹霞府实则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以鹅黄、柔白二色为主,依偎在瀑布旁,整体风格简单却秀美。三楼上垂下茂盛的藤蔓,小小的红色叶片挤在一起,开着星星点点的淡黄花朵。 白鹤不想进屋,就在外面散步;阿拉斯减在空地上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一不小心就趴在了地上。白鹤用翅膀轻轻戳一下这团黑白毛球,把它扶起来。 过一会儿,阿拉斯减又跑去扑蝴蝶,白鹤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谢蕴昭坐在一楼大厅中,看着那阳光下的一幕,说:“鹤前辈很会带孩子。” 颜崇正往茶杯中注入热水,闻言笑道:“是啊,我就是老爹带大的。” 茶壶搁在木桌中,模糊地折射出他衣袖上的鹤纹。 “带大?”谢蕴昭不禁问。 “嗯,我出生后被遗弃在江边,是老爹叼着我的襁褓布,把我带回了北斗仙宗。”颜崇正笑眯眯的,眼神依旧清澈,没有丝毫阴影,“据说最开始,老爹不肯让其他同门碰我,非要自己照顾一个婴儿。它会用喙叼着瓶子给我喂羊奶,睡觉的时候会把羽翅盖在我身上给我取暖……所以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跟着老爹一起生活的。” 谢蕴昭有些意外,问:“难道……鹤前辈是天枢的修士?” 颜崇正摇头:“老爹以前是师父的坐骑,后来受了伤,就在门内清修。” “颜师兄的师父是……” “你不知道?我和你那亲亲师兄是同一个师父。只不过我是记名弟子,他是亲传——可了不得。不过我比他早那么几十年入门,他还是得乖乖叫我师兄。”颜崇正说得促狭,轻快的语调像阳光般开朗。 “后山那位?” “对,后山那位。” 谢蕴昭若有所思:“难怪是颜师兄主持金玉会,而其他师兄师姐也十分信服的模样。” “别,”他连连摆手,额头中心的白玉也跟着他脑袋一起来回晃,“我就是凑个热闹。一次还行,多了可麻烦。”他才不说,他是故意想招惹一下卫师弟,才赶着和阿昭搭档呢。 “况且他们哪儿是信服我,是害怕我捉弄他们才对。”颜崇正很痛快地说,还很得意洋洋,“我入门百年,没被我捉弄过的真传屈指可数。” 他还很引以为豪的样子。 谢蕴昭不禁问:“既然颜师兄是天枢真传,为什么洞府却在天玑峰?” “这个啊,”颜崇正眨眨眼,有些神秘地一笑,“因为老爹喜欢。反正我师父是个大人物,还是全岛最大的大人物,我要来天玑峰开府,谁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