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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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该懂的。大魏民风开放,长安更是了不得。那大名鼎鼎的丹阳公主,说不定早穿男装在北里逛过许多次……倒是他狭隘了。

    不过今夜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不愿让长公主事后查到此事。所以到了北里,就让公主的车马返回,停在外面,暮晚摇一个仆从也不带。

    言尚和暮晚摇进入北里南曲,敲开一扇门。却不是从正门入,而是施施然从后门入。

    让暮晚摇诧异的是,言尚才去敲了那后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替他们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是暮晚摇公主府上的侍卫长,方桐。

    方桐拱手请安后,对言尚说:“二郎放心,我已经绑了冯献遇那厮了。殿下和言二郎随我来。”

    暮晚摇瞪言尚:“你让我的人帮你做事?你请教我了么?”

    方桐怕言二郎挨骂,有些不安地想要解释。没想到言尚直接干脆道:“是我的错。”

    暮晚摇盯了言尚半天后,从他身边走过:“下不为例。”

    言尚低笑,跟着她:“是。”

    开门的方桐,目瞪口呆,只觉得言二郎……果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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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后门进入此楼,三人在池苑间穿梭,因为下雨的缘故,三人没有遇到什么人。然而快要进楼时,一个娘子睡眼惺忪地打开一扇窗,愕然看到三个人在后院行来。

    男的也罢了……怎么还有女的呀?看妆容打扮,不像她们这里的人啊。

    方桐一下子紧张,想该不该打晕此女。

    言尚面向那扇突然开了的窗,礼貌询问:“我三人在此迷了路,敢问娘子,‘蜜香阁’是哪间房?”

    那个娘子也是傻愣,竟真的指了一个方向给他们。

    言尚客气道:“多谢。”

    娘子红了脸,讷讷低头,连声说不用谢,关上了窗。

    暮晚摇看言尚:“呵。”

    言尚:“殿下想说什么?”

    暮晚摇瞥他,慵懒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张脸,实在好用。”

    那娘子分明是看言尚长得俊美,才给他们指路,又因为害羞,而关上了窗。言尚能让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都害羞……不愧是他。

    言尚只好当作听不懂暮晚摇话里的嘲讽了。

    走了半截,暮晚摇又道:“常来这里吧?”

    言尚无奈道:“我初来长安,忙着读书都来不及。殿下觉得我像是喜欢来这种地方的人么?”

    暮晚摇盯他片刻:“确实不像。”

    她悠然道:“旁人是来享乐的,你像是被别人享的。嗯,我误会你了。”

    方桐在旁忍笑,言尚只能装没听见了。

    他们进了“蜜香阁”,里面早有一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条。那人被扔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非常慌张。

    等方桐点了火烛,将他嘴里的布条拿去,被绑的人抬头,看到进来的暮晚摇和言尚,一愣之后,反而冷静了。

    这人自然是被方桐提前绑来的冯献遇。

    冯献遇今夜一人在北里买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敲晕。现在看来,是言尚找自己算账啊。

    暮晚摇坐下,打量着冯献遇,确实长得还成。

    她冷淡道:“绑你,是让你帮忙做件事。在天亮之前,你去敲长公主的门,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要我姑姑将放榜名额改回去。探花郎不是你的,便绝不会是你的。”

    冯献遇坐在地上,初时慌张,此时反而气急而笑:“公主殿下说的何其简单。我岂能左右长公主殿下的想法?”

    暮晚摇漠然道:“所以接下来几个时辰都给你。我只要在张榜时看到我想要的名额。”

    冯献遇:“我若是不肯呢?”

    言尚道:“你看她是谁呢?”

    他向方桐使个眼色,在冯献遇诧异的目光中,方桐出去,一会儿,将一个五大三粗的、同样被布条塞住嘴的婆子扯了进来,一把丢在地上。冯献遇看到这个婆子,神色瞬间变慌。

    他不敢面对丹阳公主,愤恨的目光如毒蛇般盯着言尚:“言素臣!”

    那婆子嘴里的布条被扯走,她慌张地跪在地上直磕头:“客人,我什么都说,我绝不隐瞒,不要杀我!这位冯郎三年前救过老婆子一条命,之后老婆子一直帮冯郎做事。前两日冯郎让我将她女儿送出长安,我便托人悄悄帮冯郎做了此事……”

    在三教九流混惯了,她看到那坐下来、长裙曳地的女郎何等貌美明艳,而她旁边站着的卫士何等威武挺拔,那少年书生又是芝兰玉树之貌,当即知道这些人自己惹不起。

    惹不起,自然就什么都说了。

    她边说边给冯献遇磕头:“冯郎,老婆子对不起你!但是老婆子也要活命,他们拿了我的孙女,我也是无法……”

    冯献遇怒极:“言素臣,你如此卑鄙么!牵连无辜算什么!”

    言尚不理会他的质问,只温声道:“已经派人连夜出城,按照这位大娘的提示,去找你女儿了。若是天亮前名单改不过来,你也许就再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暮晚摇闻言,诧异地看眼言尚:哎?有派人去找这人的女儿么?

    她看向方桐,方桐茫然摇头。

    暮晚摇便懂了:哦,言尚又在骗人啊。

    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冯献遇衣袍和面上发丝一派凌乱,他瞪着言尚。看到言尚面容虽温,却如此心狠,当即也是一心冰凉。

    他软了态度,哀求道:“言二、言二!你我相交一场,我之前也没有对不起你,你何必将我逼到这一步?你还如此年少,又有丹阳公主这样的人保你,你为何不能放过我一次?今年放过我一次,明年说不定你便可以成为状元!

    “状元不比探花郎好么?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争这个探花郎?!”

    言尚静看着他。

    看他如此狼狈,言尚也有几分不忍。言尚缓缓道:“我不曾与你争什么探花郎,是你非要与我争。你若是好好与我商量,若是提前与我说,我未必不会帮你。你却在这时候攀上长公主,将原本是我的抢了去。

    “我若是想要追究,却也不是什么错吧?”

    冯献遇怒笑:“与你商量?如何与你商量?难道你会助我功名么?难道我说了,你就会让我一次么?好,哪怕言素臣你真的光风霁月,是世间难得的君子,是我冯献遇看错了你!然而,科考排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么?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初初来长安,就能攀上丹阳公主这样的人物,你怎知我在长安四年,都遭遇了多少冷眼?你知道我为了能得到一个名额,吃了多少闭门羹?”

    他激动不已,愤怒不已。

    说到情动处,目中甚至有水光闪烁:“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觉得我是靠下作手段,才抢走了你的名次。但是难道我便愿意这样么?我若是和你一样,在最开始就接受公主的示爱,我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暮晚摇不满道:“哎,说什么呢。”

    她可没有示爱。

    言尚则怔忡看着冯献遇,道:“你是在向我诉苦么?”

    冯献遇冷笑。

    又继而颓然,他喃喃道:“言二,你可知道,四年前我刚来长安时,那时刚刚成亲,妻子又怀了身孕,我何等春风得意。那时候在一次宴上,长公主向我示意时,我心高气傲,拒绝了她。我何等傲气,想着我怎能对不起我的妻子?然后我得到了什么呢?

    “整整四年的打压!整整四年!”

    他目中浮起恨意:“我妻子是怎么死的?是因为我不能考取功名,家中用度不够,全被我拿去结交朋友、去读书了。我妻子也是富家小姐,长安如此富贵之地,可我妻子是被饿死的……活生生饿死的!

    “我妻子死后,我便想通了。什么名节,什么气度,那些有什么用?我一个书生,我只要功名!只有有了功名,起码……我能够养活他们。难道攀附长公主,我便不觉得羞耻么?难道我愿意将我唯一的女儿送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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